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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章 第八章偷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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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章 第八章偷聽

“她當真如此說?”

內侍杜有厓跟了聖上多年,哪裏聽不出聖上此時並未生怒,便接著道:“外頭的宮女們聽得真真的,殿下那一番話,可駁得呂講學啞口無言呢。”

“這丫頭。”容華果然不怒反笑,“連朕都不好同那幾個老頑固對著嗆,她倒好,初生牛犢不怕虎。這呂拾也是,讀了一肚子聖賢書,倒讀得越發迂腐了。”

皇後卻是微微蹙眉:“臣妾聽聞那呂先生素來嚴厲,小五這般開罪於他,日後若是吃了板子,陛下就不心疼麽?”

容華擺手道:“皇後多心了,那呂拾雖然頑固,倒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,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責難小五的。”

“話雖如此,可小五那性子陛下也不是不知。若真叫先生動了板子,她怕是連一句討饒都不肯說的。”皇後嘆道,“她身子又弱,能吃得住幾個板子?依臣妾看,陛下還是將那呂先生召來,提點幾句才好。”

容華沈吟道:“皇後所言有理。”

然不等他召見呂拾,容姒身邊的宮人珠彌便來傳話,望聖上萬萬不要插手學堂諸事。

“殿下說那位呂先生的眼睛雖是長在了頭頂上,卻也勉強算是個有學問的,既是如此,殿下更要好好向學,必叫他心服口服才好。”

容華聞言哈哈大笑,當真不再召見呂拾,只道容姒若有長進,他必有重賞。

***

午後,容卉幾人在禦花園散步消食,又忍不住抱怨呂講學留的課業。

“都怪容姒,好端端的去什麽文殊閣,連累我也跟著一道。”容卉和以前的容姒一樣不愛詩書,更不願被先生們管教,這一朝入學自是惱得不行,一日裏不知要罵容姒多少遍。

她身邊跟著的周歌謠心思活絡,立時順著容卉道:“那授課的講學擺明了刁難我們,也不知昭明公主怎麽想的,非要去觸這黴頭,往常也沒聽聞五公主有這般向學。”

容卉撇了撇嘴:“什麽向學,我看她根本就是為了在父皇面前討巧賣乖!”

容卉越想越氣,一腳將石子踢遠,視線裏卻陡然冒出個人來,容卉嚇了一跳立時噤聲,卻見那人埋著頭步履匆匆,不是容姒又是誰?

她身邊竟一個宮人沒帶,還這般鬼鬼祟祟,容卉本能地嗅出一點貓膩,當下覺得心跳都快了幾分。

“殿下,怎麽了?”

身後的周歌謠沒看清,只見容卉驟然停了下來,不明所以。容卉唯恐驚動了前頭的容姒,立時壓了聲音不耐道:“咋呼什麽?你們都回去,別跟著本宮!”

周歌謠被喝得一怔,有些尷尬地杵在原地,容卉哪裏還顧得上她,提著裙子便追了容姒去。

卻見容姒去的方向,是文殊閣。

下午文殊閣裏有一堂策論,是皇子們的課程,公主們不涉朝政,這策論自也沒有上的必要。

容姒來這裏做什麽?

容卉狐疑,看著容姒爬上了文殊閣後側的小露臺,那裏恰好有一扇支開的窗,容姒半蹲在窗下,似在偷聽。

容姒的確在偷聽。

早前她雖嗆了呂講學一通,但這課業她也是真心想學的。

喻良臣深藏不露,光憑他一人也絕無可能將整個大齊朝推翻。容姒想將他除之而後快,他身後的隱患也要一一拔除才好。

然容姒對朝中之事了解甚少,不清楚喻良臣究竟做了什麽,更想不通為何會有那麽多人願意追隨他,意圖謀反。而授課策論的範先生曾經三元及第,是當代名儒,聽聞他鼓勵學生在他的課上暢所欲言,毫不避諱地議政論政,只要與國策相關,無論對錯,都有一言之席。這對容姒來說,是了解朝事的最好機會。

容姒藏在窗下,註意力卻並未盡然都在那位範先生身上。午後陽光正盛,容姒盯著自己的影子,直到有另一道身影逐漸靠近,與她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處。

“好啊,原來你躲在這——”

容卉將將出聲,便被人一個伸手捂住了嘴。她驚恐地瞪大了眼,卻見容姒勾著眼尾,對著她輕“噓”了聲。

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容姒是蟬,也是黃雀。

策論這課容姒自是非上不可,然偷聽終究不是長久之計。其實要範先生同意她們一道上課並不難,然容姒之前提出入學文殊閣已是引人註意,若再主動與策論朝政沾邊難免會叫人多想。

容姒不能做這出頭鳥,便只能換個人來。這些時日,容卉對上課已是多有怨言,想來是日日夜夜都在背地裏罵她,她又故意叫容卉瞧見她的行蹤,以容卉的性子,定會忍不住跟她過來。

眼下,容姒不叫這出頭鳥出聲,只似笑非笑道:“六妹妹,你跟蹤我啊?”

容卉用了巧勁,容卉掙脫不開,只能瞪她。

容姒與她互瞪了會兒,最後輕嘆一聲表示妥協,示意她往窗子裏看:“瞧見授課的那位範先生了麽?”

容卉下意識跟著望去,只見堂中的先生未執經卷,反而無甚規矩地坐在書案一角,雖也蓄了長須,但看起來比呂講學還要年輕一些。

“範先生是內閣學士,當世大儒,不僅學問出眾,且我聽聞他胸襟寬廣,並無世俗門第之見,尤其偏愛好學之人。”

容卉說不出話,用眼神詢問:那又如何?

“之前呂講學那幾問你可答得出來?”

容卉翻了個白眼,她往日裏也不讀書,自然答不上來。

容姒又道:“被呂講學那般輕看,你不生氣?”

容卉自然也是氣的,她素來心高氣傲,只有她輕看別人的份,哪受得了那呂講學的輕慢。

問到此處,容卉已然聽明白了容姒的意思,她去拉容姒捂嘴的手,這次容姒也未再同她較勁,順勢放開了她。容卉果然不再吵鬧,亦小聲道:“你是想借範先生的手在呂講學跟前揚眉吐氣?”

那呂拾雖出身翰林,但官職不高,學識聲望也遠遠不能同內閣的範先生相比,若是能得範先生指點,或得他幾句誇讚,可不就是狠狠打了呂講學的臉?

容卉自以為摸清了容姒的意圖,心下也忍不住盤算起來。

卻聽容姒又道:“父皇已然應我,只要我有長進,定有重賞。”

容姒的神情落在容卉眼中更是明晃晃的炫耀。

容卉只覺腦後一股熱血上湧,沖得她咬牙切齒,連目光都是惡狠狠的:“誰有長進還不一定呢,範先生可不定會指點你。”

說罷率先擠到窗邊,好似這樣就能不叫容姒聽見範先生授課一般。此時的容卉已全然忘了,就在方才她還在抱怨課業繁重,連多聽先生講上一句都是折磨,也沒有看到,在她轉身之後,容姒悄悄掀了掀唇角,笑得心滿意足。

堂中,範先生正向太子提問:“若有一大臣,政績斐然,卻也是受賄多年,一邊為君分憂,一邊中飽私囊,這人用是不用?”

太子思忖片刻,答道:“還是要看此人為江山社稷做了哪些,學生以為若是功大於過,可暫且留用,若過大於功,便沒有留下的必要。”

範先生笑而不語,既沒說好,也沒說不好,只道:“其他人呢,可有不同意見?”

窗外的容姒撫了撫眉心,看了身側的容卉一眼,右腳輕挪,踩在了容卉的裙擺上。

她們一道蹲在窗外,時間一長就忍不住換下重心。未過多久,容卉果然動了動身子,整個人都往右側靠去,然她的裙擺還留在容姒腳下,這一動便叫她整個人重心一歪,一頭磕在了窗棱上,撞出“砰”的一聲。

容姒替她輕嘶一聲,默念了句歉,緊接著便聽到範先生問:“誰在外頭?”

容卉捂著腦袋狠狠瞪了容姒一眼,此時也顧不得疼,搶在容姒前起身道:“聽聞範先生學問出眾,學生忍不住想偷師一二,驚擾先生了。”

這個時候躲也無用,還不如搶先開口給先生留個好印象,好學的是她容卉,可不是跟在她身後的容姒。且那範先生既喜歡好學之人,定不會與她為難。

果然,範先生並沒有生氣,反而笑道:“公主有此向學之心實乃我朝之福。”

容卉隱晦地看了容姒一眼,有些得意,然範先生接著道:“我方才說的那人,六公主如何看?”

“啊?”容卉沒想到範先生會問到她身上,臉上的笑僵了僵。

範先生溫和道:“這問沒有對錯,公主但說無妨。”

容卉忍不住又看了容姒一眼,遲疑道:“畢竟是有功之臣,功過相抵,便……便放了吧,不殺也不用。”

範先生哈哈一笑,目光一轉又問容姒。

“五公主以為呢?”

容姒默了片刻,再擡眸時已是做了決斷:

“學生以為,此人當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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